又是一天清晨。

猎猎海风顺着门窗缝隙钻入卧室，乔山眼皮微动，缓缓睁开双眼。

……

披上外套打开门，胡生正奋力扛着大包小包赶来，噗通一声将包裹堆放在乔山门口，有些兴奋道：

“乔山哥，你醒啦！”

“这些是浩汉哥家里的贵重东西，他说让我放你家里！”

乔山叹气：“胡生，天还没亮呢……”

不是约好今天八点半的货船吗？

现在才刚刚五点啊！！！

“浩汉呢？”乔山看向胡生身后，没有看到另外两人的身影。

胡生嘿嘿笑道：“浩汉哥去叫江老师了，刚刚船老三儿说今天有事情，可能要早些过来，让我们提前准备好。”

……

“唉，这个老三儿……”

乔山将浩汉的行礼放进自己家的空房间，换上一身黑色运动服，收拾好自己的物品，锁了家门，带着胡生前往东极中心小学去和浩汉他们会和。

东极本岛确实很小，等到四人聚头，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。

于是几人一合计，索性陪江河再看一次日出。

毕竟等他到了八一镇那边，天可不会这么早亮起来了，也见不到这么波澜壮阔的涛涛大海了。

……

“第一天，我们，去见周沫姐……”

“第二天，浩汉哥，约会刘莺莺……”

“第三天、第四天，他们俩要睡两晚……”

“第五……”

“闭嘴！”

马浩汉走在最前头，制止了胡生鬼哭狼嚎般的唱法。

胡生缩了缩脑袋，憋了一会，小声继续唱道：“……天，我们仨，要送江老师去西天。”

“别唱了……”江河有气无力道。

胡生唱歌可不仅仅是折磨耳朵，还折磨心灵。

整个东极本岛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，终于等到自己要走的这一天，江河才发现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的事情，真的发生的那一刻，自己的心绪已经不知何时乱如麻絮！

到底是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十年时光，怎么可能没有留恋，不起波澜。

他感觉现在自己的心，比胡生唱的歌还跑调！

……

“江老师，不是说大岛建小岛迁吗？我们这里这么大，为什么被定义成小岛啊？”

胡生像个问题宝宝一样向着江河提问问题，为自己即将开始的长途旅行感到兴奋，丝毫没察觉到江河的异样情绪。

江河回头看了胡生一眼，平静道：“这里的岛面积只有一点七平方公里，海岸线只有七点七公里，你觉得大吗？”

“大啊！”胡生理所当然道。

江河怔了怔，推了推眼镜，没有作答，沉默着转身跟上了浩汉。

乔山走在最后，顺手拍了拍胡胜德后背，笑道：“既然是小岛，面积自然是小的。”

“等你出去再这次回来，就不会觉得东极岛大了。”

东极岛连自己本源世界岛屿的十分之一都没有，当然不会是大岛。

只是对于胡生来说，这里就是他的全部天地，就如同那井底无忧无虑的青蛙，自然不会有浩汉和江河的感慨。

……

“可惜啊……”

马浩汉双手插着口袋，上半身穿着一件绒毛牛仔外套，里面套着黑色兜帽，迎着海风站在海岸边上，头发被海风吹得左右飘摇，露出他带着唏嘘胡茬的憔悴样貌。

“这么靠东边的一个岛，多好的概念，这里弄好了，就是海上的丽江！”

“我两年前回来，想振兴家乡的旅游业，可现在自己都要被轰走了。”

马浩汉指着一望无际的大海，叹息道：“你们看这个海，第一缕阳光洒到的地方，虽然不能叫黄金海岸吧，但也可以叫——阳光沙滩！”

“哎！江老师，你英语比较在行，这个用英文怎么讲？”

江河想了想，说道：“sun……”

“哥！这个我知道，乔山哥教过我！sun of beach！”胡生抢答道。

乔山：？？？

江河：“……”

……

看着江河转头看向自己的疑问目光，乔山呵呵一笑，反问道：“不对吗？”

江河想了半天：“倒也不是不对……”

怎么说呢，如果拿这句话和别人讲，大概率是会被人揍的！

“三欧服碧池～”

一旁的马浩汉重复了一遍，看着茫茫大海，感叹道：“多好的英语名字啊，一听就很洋气！”

江河：“……时间不早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
请不要破坏我对东极岛的印象，我想带着美好回忆离开，等以后回想起这里，率先想到的也是淳朴的渔民，海边的风景。

而不是那句“三欧服碧池”！

……

“江河，把这句英语刻下来吧！”

乔山不知道从哪捡到一块牌子，从口袋里取出开蚌肉的小刀，一起递到江河面前，淡淡笑着，示意他把标识刻下来。

江河：(*???)？

四人站在海边吹了会咸湿的海风，看着太阳从东方彻底升起，这才离开。

江河回头看了一眼歪歪扭扭插在海边的木牌子，审视着上面新雕刻的几个英语单词，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，迷茫的情绪不知觉间少了许多。

“狗娘养的……”

江河喃喃自语，转身追上了前面的三人。

“乔山哥，刚才江老师好像说脏话了。”胡生忽然说了一句。

江河：(ー_ー)!!

……

三人各自回家，带着旅途用品又一起来到了马浩汉存放汽车的船厂里。

这里是东极岛渔民日常维修渔船的地方，面积与真正的造船厂不能相比，但是存放一辆小汽车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。

那是一辆米白色的suv，但江河却说这是奶色的。

不过不管是米色还是奶色，对于马浩汉来说，这都是他在外闯荡三年的成果，只可惜开了三年出租车攒钱买的这辆新车，至今行程公里数仍不过百。

空荡荡的小船厂里，

马浩汉掏出十几块钱的烟点燃，随手扯过旁边凳子坐下，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眼前的SUV，感慨万千道：

“离开故乡一段时间后再回来，你就会发现，原来这栋楼这么小，这颗树这么矮，这段路这么窄……总之，故乡的一切和你想象中都是不一样的了。”

江河被浩汉的话吸引了心神，诧异的看向他，仿佛在惊奇这么富有哲理的话，居然能从一个冲动莽撞的家伙嘴里说出来。

乔山：“……说人话！”

马浩汉叹了口气，以手扶额，骂骂咧咧道：

“妈的！我把车运回岛上之后，才发现路还没车宽！”

……

呜——

船笛声在外响起！

胡生向外跑去，激动道：“船老三儿来啦！”

乔山顺着窗户往外看去，果然见到一辆小货船停下了船厂港湾旁，一个五六十岁的脸色黝黑寸干的老汉儿正朝着这里摆手。

“走吧！”乔山拍拍浩汉的肩膀。

嘀嘀！

奶色SUV被启动，浩汉纠结了片刻，将手里的车钥匙丢给了乔山，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，往外面跑去，喊话声随后伴着风声传来：

“你们在船上等我！我去办件大事！”

……